中国最大建筑商搞砸了它最重要的海外项目

中国最大的建筑企业——中国建筑，此刻正在遥远的加勒比小国巴哈马美丽的沙滩上备受煎熬。

这个夏天，本是当地最大的旅游度假地产项目巴哈·玛（Baha Mar）开门迎客的时候。结果没有等来开业的礼炮，传来的却是项目破产的噩耗。最近，巴哈·玛正式被大股东申请破产保护，而作为小股东和总承包商的中建，却被告上了法庭。具有国家主权信用评级的政策银行——中国进出口银行，也受到连累，深陷其中。

巴哈·玛项目是中建在海外承包的最大建筑工程，也是它采用创新模式开拓海外市场的标杆项目。但在经历长达6年的建设周期、即将完工的时候，却面临烂尾的风险。

这个项目占地400公顷、建筑面积达32万多平方米，总投资达36亿美元。项目规划有君悦、瑰丽、喜来登等在内的多家豪华品牌酒店（约2300间客房），以及拉斯维加斯式的赌场，5000平方米的世界顶级品牌商店，一个18洞的杰克·尼克劳斯高尔夫球场等。

项目已完全停工，近日，业主公司Baha Mar Ltd宣布申请破产保护。中建既是该项目的小股东，又是总承包商。中建发布公告称，目前项目实际工程量已接近完成，但尚存部分拖欠工程款项。公司正就项目破产形成的商业风险进行评估和管控。

这不是最糟的。关于项目走向破产的缘由，所有矛头似乎都指向了中建。日前，Baha Mar Ltd又向当地法院起诉中建涉嫌欺诈、蓄意破坏。

路透社报道，根据美国法院的文件显示，项目业主指控中建切断施工现场电源，虚涨开销，并试图窃取文件，甚至暗示钱被中建“花在购买食品和化妆品上”。中建则反击称，开发商试图转移人们的注意力，而不是关注自身管理不善。

项目破产的直接原因是致命的工程延误。此前，因为建设进度缓慢，中建早已深陷合同违约的纠纷中。这个本来预计在2014年底开业的项目，不得不延期到今年3月，但3月仍未开业，不得不再次延期。迟迟等不来经营现金流入，开发商命悬一线，最终选择破产，并把责任归咎于中建。

然而，中建一位参建人士对界面新闻表示，建筑工程进度受到影响主要有两个原因，而且都跟中建自身关系不大，“一是业主方委托的管理公司建筑施工经验欠缺，导致错误指令频出，严重影响项目施工进度；二是单位图纸设计问题回复缓慢，严重跟不上中方现场施工进度，导致影响项目施工进度。”

中建在此前发布的声明中也表示，项目破产原因是未能获得足够融资资金，以及开发商对项目设计管理不善所致。管理不善包括在建设开始之后更换主架构师、设计方案延迟与不完整的交付以及超过1300个施工更改指令。

“自2015年2月以来，中建及分包公司进行了接近7200万美元的合同施工作业，却未收到任何工程款。我们对该项目的累计投资与承诺，包括中建代表开发商预付的金额，接近2.2亿美元。”上述声明写道。

中建还表示，将尽一切努力证明巴哈·玛公司采取了不当行为，以及未能实现对巴哈马政府、人民和所有债权人的承诺负责。“我们期待着与金融界和巴哈马政府合作，从而完成这个重要项目”。

巴哈·玛的大股东是瑞士商人伊兹米尔利安（Sarkis Izmirlian）。他也是这个项目最早的操盘者。早年他的家族通过非洲花生农场积累了巨额财富，但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，伊兹米尔利安一位重要的合作伙伴从巴哈·玛项目退出。资金困顿走投无路之际，中国央企中建联合中国进出口银行组成的财团挽救了他。

为了拿到这个项目的建筑承包权，中建通过其美国子公司给项目注资1.5亿美元，获得约15%的股权。中建还透过央企的特有资源，让中国进出口银行为项目提供了高达24亿美元的贷款——最终，如愿拿到了这个总额达19.19亿美元的工程总承包合同。

项目申请破产保护之后，中建投入到项目的1.4亿美元资本金，被业主方扣留下来。中国进出口银行的巨额贷款能否成功收回，仍不明朗。

以投资和贷款换取建筑承包合同，是中建进行业务探索的一种新模式。这种模式曾经帮助中建在北京门头沟取得成功，但在海外，它一直担心金融风险而不敢接类似项目。巴哈·玛是他们在海外吃下的第一个此类项目，这也让中建成功撬开了北美市场。

中建曾以《开创融投资带动总承包全新模式》为题，在其官网显著位置介绍巴哈·玛项目。这一模式，还入选了央企海外业务拓展的经典案例名录，甚至被作为研究对象写进了不少的学术论文里。结果，经典的成功案例和经典的失败案例之间，仅一线之隔。

这个项目曾被寄予非常高的期待。北京市长王安顺、商务部副部长姜增伟等政府要员，曾亲往项目现场视察指导。巴哈马总理克里斯蒂搬迁了自己的办公室，以便为该项目腾出更大的空间。这位总理甚至还出席了中建在项目上举办的春节联欢晚会。

一项研究认为，巴哈·玛项目将给巴哈马创造8000个新就业机会，为巴哈马经济注入11亿美元消费支出和直接税收，创造占巴哈马GDP 10%的产值。

和参与的其他海外工程一样，中建在国内招聘了大量工人派往巴哈马。据统计，来到巴哈马的中国工人已有7000余人次。这种向海外项目输送劳务人员的模式在世界其他地区屡试不爽，被证实是一种快速建设项目的有效方式。不过，这种模式在当地引起不小的争议，因为当地存在着很大的失业率。

中建员工在当地水土不服、遭遇劳资纠纷和辞职风波的消息不断流出。甚至有中建员工到当地大使馆门前聚集抗议，要求回国。

对此，中建当地一位参建人士对界面新闻表示：“关于水土不服，这个过程无非就是国内外施工标准不一导致的前期分歧，这个过程很短而且基本没有影响项目进展。而关于劳资纠纷，务工人员出国前的合同上写得非常清楚，半年工资一清，在年中清算工资时间未到之前，60余名工人围堵大使馆纯属恶意讨薪。”

巴哈马以旅游资源闻名，该地阳光灿烂，拥有全球唯一的粉红色沙滩。巴哈·玛项目本有望被打造成加勒比地区最具魅力的旅游目的地之一。如今，它的命运将何去何从？